“照相不是按快门,是创作。”——安塞尔·亚当斯
安塞尔·亚当斯的“标准照”——四岁时就撞歪的大鼻子,一把浓密花白的络腮胡子,
一付宽边的老花眼镜,加上一顶西部牛仔式的阔边帽。
安塞尔·伊士顿·亚当斯(Ansel Adams)是世界公认的一位风光摄影大师,一位摄影教育家,同时又是一位大自然保护主义者。他给世人留下了无数载入教科书的经典之作,更用一生的不懈努力传达着一个忠告——人类要做地球和大自然的守护者。
大自然给他烙上的童年记忆
出生于美国旧金山的亚当斯,大自然好像注定要在他的身上烙下一个印记。他四岁那年的1906年
4月18日,史上破坏力最大的地震之一——旧金山大地震发生了。这次8.6级的大地震,把整个城市几乎夷为平地。万幸的是,由于亚当斯家建起的新房十分坚固,他们一家人竟未遭受大的创伤。然而就在地震发生几天之后,小亚当斯却在一次余震中被摔到一片矮砖墙上,他的鼻骨被摔断了,从此落下了歪鼻梁这一“终身标志”。
然而,童年的记忆对于亚当斯来说,是更多的美丽图画。亚当斯的家建在一个有河有海的地方,景色非常美。他从自家的卧室里,便能眺望波塔岬,能看到卷心菜滩的粼粼波光和往来穿梭的船只。在晚年他所著的回忆录中,曾有这样的记载:
“我家旁边有条罗伯斯河,一路轻声低唱,无止无休,唱上一英里的路程流进大海。河畔长满了茂盛的水田芥,有些地方还倾覆在河面上;河中到处是小鱼、蝌蚪和水中幼虫。水蝎子会轻掠过河面,蜻蜓则在河上飞跃而过。春天时节,繁花盛开,清香扑面而来。但浓雾起时,这条河就会变得很诡异了。河面上的涟漪,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散去何方。我探索过那里的每一寸地方,钻过浓密的灌木丛,顺着泥质地层的小型断崖一路摸索到太平洋……”从亚当斯的童年自述中可以看到,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已经种下了一颗热爱大自然的种子。
从内华达山脉追寻人生的坐标
在亚当斯13岁时,亚当斯的父亲给了他一年的假期,让他尽情地去看当时为庆祝巴拿马运河开航而在旧金山举办的“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这个博览会为少年亚当斯打开了眼界,他几乎每天都泡在会场,广泛接触了音乐、美术、打字机、照相机等从艺术到技术诸方面的知识,充分体验到了不同于学校教育的学习经验。一向反感正规教育的亚当斯找到了新的方向,他全身心地投身到自己喜爱的事情当中。而他的父亲非常有勇气,他尊重儿子的选择,允许亚当斯脱离正规的学校教育体系,还为他请了家教。如今看来,正是这种不俗的教育观帮助亚当斯找准了人生的坐标。
对安塞尔来说,1916年的春天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这一年他14岁。在此之前,他的志向是成为一名职业钢琴家,但是由于练琴过度,他被送去舅舅家疗养——这位舅舅开了个照相馆,恰好住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Yosemite
National
Park)里。亚当斯描述他第一次来到约塞米蒂的感受:“对于山谷的第一印象——干净的流水、山茶花、冷杉树洞、高高的松树和粗壮的橡木、高耸的悬崖、来自山岭的独特声音和气味……前所未有的兴奋让人感觉无法呼吸,甚至疼痛。”
在那里,他得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台相机——柯达布朗尼相机,拍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批照片——他称之为“视觉日记”。他一生的热爱和成就,从此拉开帷幕。亚当斯这样说:“自1916年那天起,我的人生被内华达山脉所影响、所改变……”
在那以后,每年的夏天亚当斯都会回到约塞米蒂。在漫长的摄影生涯中,他始终对约塞米蒂怀有特殊的感情,每年都要专门来这里拍照、探险。他拍摄的黑白风光作品中,最著名的就是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系列。亚当斯的拍摄对象除了约塞米蒂之外,还有大苏尔海岸、内华达山脉、美国西南部以及美国国家公园。他所拍过的美国风景区,后来都一一成为了国家公园。
亚当斯一生热爱摄影,但他更热爱大自然,他是美国生态环境保护的一个象征人物。在17岁的时候,亚当斯就加入了一个致力于保护自然风景和资源的组织——山脉俱乐部,还曾与太太分任这个俱乐部的领导人,终身都没有脱离这个组织。由于与约塞米蒂的特殊感情,安塞尔直接参与并影响了政府对于这个国家公园的管理政策,他甚至直接和总统讨论如何开发这个公园。他严正地告诉政治家们:“约塞米蒂是世界的精神圣殿之一,它属于全人类,所以必须得到保护,而且让每个人都可以享用。”为此,他发起并推动了一个“大胆”的管理方案——在山谷内清除大部分的车辆和旅游设施。
安塞尔致力于环境保护工作长达半个世纪,对于“美国土地”的贡献被深深地记录在他的摄影作品当中。在一个名为《艺术家的环保角色》的宣言当中,他说道:“我相信艺术家和环保者具有相同的价值观,具有一样的对于生命的关注;反映自然的魅力是环保运动的本质所在。”
“岩石也有社会意义”
在亚当斯六十多年的摄影创作活动中,他一共拍摄制作了4万多张照片,其中大部分都是风光摄影。他的作品里很少有人物,而且与社会、历史不发生联系,也没有新闻要素,但是他的作品所表现出的美感,那种强烈的戏剧张力和震撼力,即使放到今天的数码时代,都是让人叹为观止的。亚当斯在给好友的信中曾经这样表达自己的观点:“我仍然相信在岩石中也有着真实的社会意义。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用相机传达其他手法没法传达的意义,相信我们对美和意义的直觉,坚信人类需要纯粹的美,如同人类需要纯粹的物质一样。”
亚当斯的风光摄影有着无与伦比的构图和美感,光线成为亚当斯最独特的摄影标志,他的“区域曝光”理论,是半个多世纪以来摄影科学的基础理论之一。他完全摒弃摄影的记录功能,而使摄影成为了“用来担任美感的表达工具”。“我们不只是用相机拍照,我们带到摄影中去的是所有我们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听过的音乐,爱过的人……”亚当斯的话,道出千古不变的艺术真谛。
一幅优秀作品,是深刻的创作意图与高超的制作技术的结晶。亚当斯的作品,总是让人想到古典音乐,那么的庄严,那么的纯净,那么的气势磅礴,这当然与他的音乐素养是分不开的。亚当斯认为,一张好的底片,如果制作不好,等于有了乐谱却没能演奏出好曲子一样。他有一句名言——“底片是乐谱,放大是演奏”,这句话道出了亚当斯对摄影创作的精辟理解。从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领悟到他对自然的体会,对宇宙的理解,对命运的认知,对人生的感悟……
1980年,时任美国总统吉米·卡特授予亚当斯
“总统自由勋章”,这是美国给予她的公民最高的褒奖。这位“最能代表美国的摄影师”,毕其一生都在用相机传达大自然的纯美,追求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他是如此的乐在其中:“我知我与至美合而为一,我知我与志同道合者合而为一;且让我们的灵魂化为高山,且让我们的精神化为繁星,且让我们的心化为世界!”
亚当斯作品赏析
“宇宙之浩大无涯,才刚刚展露在我的面前,身处西岳山脉的清冷夜色,仰望天际之时,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有个清冷没有月亮的夏夜,我在1万英尺高度的传莱湖野营,躺在睡袋里,我看见一片无垠的星空,其璀璨、神秘叫人敬畏。今天日益丰富的太空知识,只会让人更加敬畏造物之神奇及感叹人类之渺小。在明净的深山夜色中,不论我们看见多少星星,还都只是宇宙的千千万万个银河系里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与这浩大宇宙惟一差堪比拟的,就只是人类的创造精神。”
这荡气回肠的话语出自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风光摄影大师安塞尔·亚当斯之口;而当你站在他的作品面前,那无法言说的雄阔壮美、浩瀚广远,
更加的令人激情澎湃。先让我们来慢慢地欣赏一下……
亚当斯拍摄过许多以月亮为主题的作品,这张《月亮和半圆山》是亚当斯最为满意的带有月亮的风景作品之一。亚当斯通过区域曝光法精确地测出月亮的亮度,他不是仅仅把月亮拍成为一个发光球体,而是要保留其表面的纹理,体现出丰富的细节,而且与天空、山崖形成了恰到好处的明暗和层次关系,给人以无限的想像空间。
《月升》是他又一幅著名的代表作。对于这张作品他是这样述说的:“这个不寻常的景色,是我在一次旅游中从查马谷返回圣大非城的途中遇到的,当时,太阳正照射在西方一条迅速移动的长长的白云带上。我一面想像影像的效果,一面尽快地架起我的摄影机……”该图中大面积的黑色天空约占了画面的五分之三,远处低空的白云带是画面中的神来之笔,中景的教堂、墓地、村庄仿佛是人生的缩影,画面气势磅礴又富有神秘感。
《冬天的风暴》是亚当斯1940年拍摄于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的一幅作品。那是12月初的一天,风暴夹杂着大雨,后来雨又变成了雪,直到中午天气才开始变得清澈。我们看到亚当斯的这幅作品,仿佛云彩、森林、山峰在经历了暴风雪的洗礼之后,蕴含着无法阻挡的勃勃生机,约塞米蒂峡谷迷人的景色尽在眼前。
约塞米蒂国家公园是亚当斯一生的挚爱,这是亚当斯拍摄的另一张冬日雪景。
《冬天的日出》,亚当斯用他的相机,仿佛在弹奏着一首动听的钢琴曲,美妙的音符就在那逶迤的山峦间,缓缓地流淌着……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亚当斯的镜头下,总是这样被完美地表达出来。美国《摄影小百科》曾对他作品有这样评述:“当你站在一张安塞尔·亚当斯的照片前,就无法不被他那技术上的纯粹铺张与华丽所淹没,那实质上没有粒子的照片,提供了外观无限丰富层次的色调,从纯白到漆黑。”是的,那“没有粒子”的丰富影像,你所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幅照片,而更多的是内心深处的震撼与共鸣。
这幅著名的《Mount
Williamson》中,前景的巨石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与远处看起来差不多同样大小的山峰形成呼应,由此制造出强烈的层次感,光影交错间,把人带入历史的长河中,仿佛每一块石头都在讲述着创世纪的故事……
仿佛阳光在拨动着琴弦,奔涌的波涛几乎占据着整个画面,铺天盖地而来,恰似一首雄浑的歌,气势磅礴。许多人拍摄风景照时往往会把天空和大地一分为二,试想,如果这张照片让无谓的天空占据一半的位置,那会是什么情形?
“春天的瀑布”,动与静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那水声、那林涛就在耳畔……
“内华达瀑布与彩虹”,黑白之间却分明看到了灿烂,动感与静美完美地融结合在一起。
亚当斯的镜头下,总会有这样出人意料、震撼人心的冲突之美。
亚当斯的名作《Yosemite Falls And Thunder
Clouds》。拍摄此片时,亚当斯等待云层出现在瀑布的上空,再恰到好处地曝光。白色的云、深沉的天、庄重的山,灵动的瀑布,形成了色彩与质感的强烈对比,带来了极具震撼力的戏剧效果。
云朵是亚当斯喜欢拍摄的又一大元素,这是他拍摄的独角兽峰顶的雷雨云。
梅塞福河谷的乌云,挡不住阳光穿透黑暗……
再看看亚当斯拍摄的树。一个细腻一个粗砺,一个黑一个白,对比总是会制造出令人过目不忘的深刻印象。
“詹弗利松树·哨兵峰”,木与石,质感的对比佳作。
亚当斯的镜头里,无论前景、中景、后景,每一件物体都会说话……
暴风雨中的橡树,银装素裹,欲语还休……
虽然亚当斯以黑白作品闻名,但他的照片里却活用了风景里的色彩对比。每一棵树都成为了发光体,黑与白的的大胆对比,成就了如此具有张力和冲击力的作品。
大气磅礴是美,精致细腻也是美,亚当斯的“盛开的山茱萸”,堪称静物特写的教科书之作。
这张照片中亚当斯将木栅栏置于画面的前左端位置,凭借木栅栏的透视关系,让人们的视线沿着渐渐远去的
木栅栏,延伸到白色的房子,再进入到画面的纵深处,带来无限的遐想空间……
“木栅栏”又一次制造出神奇的视觉效果,更加鲜明的色彩冲击,更加洗炼的线型构图,更有意味的思考纵深,耐人寻味……
这张照片里终于有了人物,但这里的人物并非主角,他们依然属于“景物”,因为——人类,就是大自然中的芸芸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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