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互相了解很多时候从问你喜欢什么什么开始。 

有人问我最喜欢的花，以前母亲在世，我说：“马蹄莲。”因为母亲喜欢，后来母亲不在了，我也不这样说了，不愿意让那回答将伤感传染给他人。于是，我的回答变成：“昙花，我最喜欢昙花。”

昙花是从叶片里怒放出来的

昙花是父亲最爱养的花儿，准确点，是父亲唯一会去养的花儿。家里的花草，只有昙花是从外地带来的，当父亲从异地带来他的一支昙花时，我知道他终于肯来与我同住了。昙花是用塑料袋装着的一小支，里面有土，一到家父亲即刻找到花盆种下。
　　我后来也买过茉莉、薄荷、紫苏，放在昙花旁，可是，一盆盆都荒了、蔫了、萎亡了……茉莉一个劲地长枝桠，快变成爬壁藤了，一朵花也不开，后来知道要剪枝，我告诉父亲，他淡淡地“喔”了一声；我买了薄荷，结果，去外地参加发布会回来，正赶上与薄荷的最后告别；而自从我买了紫苏，家里晚餐几乎每个菜里都有紫苏，紫苏红烧鱼、紫苏焖鸭、紫苏黄瓜、紫苏苦瓜、紫苏豆角……唯独昙花日益茁壮，花盆还换了一次，超大的，足可以养成一棵小树。父亲的偏爱实在是磊落得有目共睹，我也就淡了再养其他花草的心。

今年第一朵

很多年前，每年父亲都会在夏季寄昙花的照片给我，告诉我一个枝头开了几朵……那时，母亲和他会邀请三五知己一起赏花喝茶，在开灯的房里，昙花能开2个钟头，在黑暗中可以怒放5个钟头。父亲每年都会告诉我，昙花开时满屋清香……是的，昙花的清香里，我总闻到有股很烈的气质，深吸之下有点锐利的嗅感。父亲和母亲一同种的昙花留给异地的邻居了，父亲回去看望老房子后惆怅地对我抱怨：“那盆昙花已经不成样子了……”我听了，惊得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敢回答，那一刻，我莫名地记起，母亲有个冬天突然打电话给我，欣喜地诉说着家里的芙蓉花居然在隆冬开了十九朵……为什么，母亲在的时候，花儿开得那么好。

听说昙花原是花神，每天开花，并爱上年轻的花农。给玉帝晓得，被拆散了。花神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还将花农送去出家，改名韦陀（不知是不是后来那个管理许宏愿的韦陀菩萨？），总之他愚蠢地忘却了花神；而花神却对花农永志难忘，因为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那韦陀总要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把集聚了一年的精气怒放在一瞬间……千百年过去，昙花年年默默怒放，韦陀却始终没有记起她。成为菩萨原来是如此没有爱、没有情的过程。

总感到，昙花就是父亲心里的母亲，一早他就知道母亲的心脏是无法与自己白头的……

嗅色

上周，昙花开了三朵，第一次是两朵同开……我那天晚归，深夜才回到家，但是已经接到电话，告诉我昙花开了……我站在家里的阳台下，黯黑的天光里竟然清楚地看到两朵又大又白的昙花，就站在阳台下看呆了，好奇异的景象啊。上楼，进屋，父亲已经睡了，我一边拍照一边彻底放下一颗心来，因为，去年此季，父亲念叨了好几次：“我的昙花怎么不开了……”我是次次都不敢接话。次日，第三朵又开了……

次日清晨凋谢的昙花

下一波的昙花花蕾很多

今天早上，父亲看我在拍摄昙花叶片上的花蕾，很满意地说：“下一波，可以一次开十朵！”父亲的笑是心满意足的笑，他要的，是昙花开过，在他心里，昙花其实是一直开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