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了。
好冷的早晨啊,醒来看见广州的号码,没有在意,以为是工厂的,手机换了之后,很多号码要重新记忆了。
美怡的手机打过来……哭着。
“亲爱的,妈妈走了。”
真想抱着她,紧紧地,久久地,让她知道我还在,还有我。尽管亿万个我也比不上她的妈妈。
“亲爱的,是这么疼啊!你都经历过,我现在才知道,这么的疼啊……”美怡在那边哭着……我在这边哭着……仿佛再次经历跟母亲的生离死别。在那一年,我和父亲都早生了华发……那种疼就像一颗种子,牢牢地扎在心底,每天早晨醒来,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的顷刻,泪水已经满面流淌,在泪水里,那颗种子开始发芽成长……那种成长以一种撕裂似的方式变成你新的生命,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从此,你的生命将与从前不同。所有呻吟般的伤怀忧郁在这样的新生命面前都是渺小空虚的,你的生命将长出新的重量、新的气质……在你的眼里,世界变了,变成一个没有母亲的世界,你也变了,你变成一个没有母亲但是要继续活下去的人。
梁凤仪曾经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所有的爱、情感,都可以再来,惟有失去父母,是无法重来的,所以失去父母的爱是最痛的。”
我在电话这头,美怡在电话那头,泪流满面,窗外的桂花树也变得萧瑟,我明白美怡的心,此刻,一切美的、好的、成就的,都会变得残酷,因为,母亲她享受不到了!美怡,亲爱的,你已经做得比我好了,我多么多么后悔自己做得不够、不好、不乖的地方啊,你知不知道我总是在梦里背着我的母亲、抱着我的母亲,那是不是一种心理的补偿呢?我总是在梦里对母亲无限的体贴和顺服,那是不是一种赎罪呢?每当我看见精致的衣裳和鞋子,我的心多么的痛啊,因为我不能将它们送给母亲了,她是那么美,也那么爱美,她是那么温柔美好,那么爱我、用她孱弱的心脏……美怡,你失去母亲,对我,就像又重新经历一次失去,重新经历一次疼痛的永别啊!美怡,当我回到办公室仍旧止不住再次痛哭的时候,我的母亲和你的母亲变成一个人,一种疼,我已经分不清它们的疼痛还有什么区别,美怡,所有的安慰都是虚妄的,美怡,我只能跟你一起哭,即使是隔着两个城市。我希望我痛哭的时候,你的巨痛可以减轻一点点……美怡,我爱你的妈妈,妈妈看我的眼神我多么喜欢,那就是母亲看我的眼神。包容我的,欣赏我的……最后一次在病房看到她,她是那么精神、那么无惧,她讲起年轻时如何保护着你们姐妹,如何保护着你们的家的故事和艰辛,是那么让人肃然起敬,没有幽怨、没有辛苦;显得那么雍容、那么风轻云淡,她多么值得我们自豪啊……临走的拥抱,妈妈在我怀里那么柔软,柔软得让我心疼。美怡,你和女儿一童送我下楼,在医院门口告别的时候,我看着你们母女,就像看见从前你的妈妈和你……我的心当时莫名地酸楚,美怡,你们站在那里真好看,一童已经婷婷玉立、我仿佛看见从前的你了……美怡,你要相信我——妈妈还在,就在你和一童的身上,在你们的血液和灵魂里,让我们像妈妈那样爱一童,像妈妈那样被一童爱吧,爱,是永不止息的,在爱里,生命是永生的。美怡,你的父亲爱你、你的先生爱你、你的妹妹爱你,你的女儿爱你、需要你,我爱你,我会用我的永生来爱你!
美怡,我就来看望你了,我要和你一起,我要让你在我的怀里一起哭泣,让我们的泪水流在一起,妈妈就在你我的泪水里。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祢与我同在;祢的杖,祢的竿,都安慰我……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我且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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