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过八达通、出红磡地铁，上了的士。见开车的是老先生，我就说：“广东道，周生生下。”想那个店他一定记得。总之，下车右转、要先去喝杯澳门茶餐厅的自制咖啡再开始工作，不加糖、醇香可口……念着咖啡，才记起自己身无分文港币，忘了取钱，掏出电话，不愿司机担心，跟先到的设计师讲英文：“没钱付车资，赶紧过来、快到了……”车快到周生生，司机幽幽地说：“差多少呀，两三块就算了。”我脸都热了，忘了人家跟英国人长大，英文好过我啊。老人家很耐心地跟我一起等的士费，随便聊了起来，看来是为让我安心，耽误他的时间我真的很惭愧，他的善解人意和那份沉着风度真的可以用到任何大品牌。

在香港，品牌的服务风格被我们分为晚娘派和mama派，晚娘派以ETRO为例。ETRO店内有摄像机，店员生活在镜头里，一切为保全自己没有过犯。公司设计师拿出笔记本记录为客人找到的衣物，就一定被斥，不论你解释得多清楚。我们姑娘都是不记恨的孩子，被斥了一次两次，下回去又忘了、拿出笔记本……结果，晚娘马上横眉竖目。我仔细端详她，短直发，上围很大、嘴唇很薄，不知在家里受到多么不公正待遇，像个不快乐的中年女人，似有满腔无名怒火，完全不讲理，全香港只遇一人如此，好独特呀。有次我自己去ETRO，她见到我，竟然发出笑容，令我很不习惯。我们都叫她晚娘，以后看见她在店里，便懒得去了。

一样是意大利品牌，MaxMara完全不一样，是mama派代表，原因来自它家店里跟我们最熟的店员就叫mama，很开朗的女生，耐心和细心都是一流，不管买还是不买，对我们还是对他人，她的笑容都从心发出，这才叫品牌风度，对自己的品牌有真信心，才做得到对客人一视同仁。Jean Paul Gaultier的Tonny虽然是男生，也属mama派，不同的是，他对自己工作的热爱简直到了亢奋状态，不论多麻烦的修改工作，他都照单全收，对我们客人常常使用跪式服务，而且像舞台剧里用膝盖滑行至你足前，我觉得他更加适合去Dior，他强烈的舞台感与John Galliano如出一辙。Jean Paul Gaultier的店里更需要轻松点的幽默。

我常疑心海港城的爱马仕店员是从ETRO跳槽去的，风格也是晚娘派，一概地怨妇脸色。于是干脆不去，隔两条街去半岛的爱马仕，立刻不一样……一个如此好品牌的文化，只用两家店就考查出功夫究竟到家没有，高贵的品牌文化不该仅仅在交易中呈现。钱钟书先生说认识了鸡蛋不必认识生蛋的鸡。在香港，买了鸡蛋就认识了生蛋的鸡，有的来自晚娘，有的来自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