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格听到甲板上传来脚步声,她立即摆出了一个姿势,几乎是不用人教的、虽有些生疏却十分到位的,一个完全不是好女人的姿势。她将已经露出乳沟的晚礼服拔得更加开,并且将双臂向两侧伸开,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尽量让自己敞得更开……因为她以为是达林顿公爵来了,就是那个对自己说:“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的男人。女人都会为之倾心的表白,最好生命中永远有个这样的备胎,等到自己的丈夫出轨了,就可以用来漂亮地报复一下……凭什么男人可以背叛我、我不能接受别人的求爱?这是女人们的反诘,也是良家妇女梅格的潜台词,尽管她很爱她的婚姻她的丈夫,但那是有前提的,就是她的婚姻和丈夫都无罪无瑕,那也是她保持纯洁恩爱的条件。所以,当梅格踏上那条要带她私奔的达林顿公爵的游艇时,她的纯洁美好已经划上了句号。那个敞开酥胸迎接背叛的姿势是如此震撼人心,奥斯卡·王尔德若是诞生在这个世代,也一定会为这样一个姿势喝彩,这正是他在《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中要表达的重点:“未经考验的淑女,也许就是潜在的荡妇。众口相传的荡妇,却未必是真正的荡妇。”
梅格那一针见血的pose道出了王尔德的深刻,罪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接下来便是这部电影的最高潮,让我们看到一个上流社会的口碑最差的坏女人如何教育一个淑女改邪归正。艾琳在准备步她后尘的梅格面前,只用了三言两语,精辟如大师——“过了今夜你还会这样想吗?二十年之后呢你觉得值得吗?”“不要相信我,相信他,婚姻是你的一切,你可以成为婚姻里唯一成功的女人。”“你不会再有朋友,人们只会邀请他。”负气的梅格却反驳:“你不是应付得很好吗?”女人最擅长的就是争竞和嫉妒,单纯如清水的梅格在发现丈夫外遇之后,即刻呈现出女人所有的特性和软弱,也就是说她的温柔守节必须是在平安无事、被善待恩宠的情况下。艾琳笑了:“无怨无悔是需要历练的。”二十年云烟就在她一挥间,她在挽救梅格的时候完成了自己的悔改。然而,假如这不是她的女儿,她会付出名誉和前途维护梅格的纯洁么?她的无私,也是有条件的,如果梅格是莫不相干的,结局自然一败涂地……一切都这么残忍地美丽着,当艾琳取下无名指尖的订婚戒,还给图普,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壮烈感动了,因为她差一点就可以从颠沛的生活中上岸了,就在观者为她痛失归宿感慨时,她的灵魂上岸了……
《A good woman》改编得最符合现代品味的就是结局皆大欢喜,这种皆大欢喜给脆弱的人极大安慰,就像一枚炸弹有了美丽妥帖的包装。它既能残忍地炸碎一切,也能成为生活的奢侈装饰。让炸弹永远沉默的方法,就是勇敢地与其共存、看顾它、爱它。梅格将要这样生活下去了,是因为,她还不知道那里面是一枚炸弹。观众都在争论,温德米尔先生到底与艾琳怎样了……这重要吗?这并不是最关键的部分,最关键的是人其实不认识爱,不认识爱是恩慈、是不计算人的恶、是不求自己的益处……梅格若明白了,炸弹于她就再没有杀伤力了,淑女的真实和厉害都在不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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