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很多事情在美国都被规范化了,若你愿意,就可以通过标准化学习掌握它们。比如如何布置会场,比如如何让微笑更有魅力,比如——写作。
当我被推荐去写作营,我实在并不甘愿,害怕自己进去后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写作,等我出来,就变得真的不能写了……“去吧,里面的老师就是学出来的作家,原本是做经济的。”我想进的是舞蹈班,教室就在写作班左前方。我苦闷地顺服了,好吧,只要我走出课堂不成为经济师就行。
因为已经拉下了一堂课,所以我走进教室时看到靠墙的椅子上摆满了一叠叠的A4,听说是前天晚上大家的功课。老师穿着长裙,姿势优美地坐在高脚凳上,有power的发型,很是吸引我。更折服我的是窗帘旁挂的油画,以蓝色调为主,一幅是圣母像,很飘逸;另一幅是耶稣为门徒洗脚,是我见过此类主题中最为紧凑生动的……我的感动在油画与窗帘色调的交融配合……“玛亚,第五段是如何呈现标题画面感的?”我掉进色彩的遐想与启迪中,结果哑口无言。
走神——是写作班里所有同学的共性。写作班有两位台湾太太、一位出版社创办人、三位杂志编辑、一个画家、一个牧师,还有我和我的同桌Peter。我很快就知道大家都在走神,可见老师的奇妙,能够引发每个人的奇思异想。有两次,老师让牧师同学回答一个深奥的问题,他都诚实地说:“对不起,走神了。”老师哈哈大笑,大家开心,无尴尬,我在那一刻有了归宿感,觉得自己没来错地方。于是,画家要发言时就回头对牧师说:“牧师,现在我要说话了,请别走神。”在走神这一点上,我是很合格的。
我的同桌Peter年过花甲,原籍广东,在越南出生,年轻时给美军当翻译,美军撤退时怜惜他把他带来了美国,因他留下是死路。Peter会英语法语越南语广东话普通话,被美国警察局聘用继续当翻译。他有三个孩子,太太生下最小的孩子后去世,他怕孩子因后妈受气就跟上帝祷告:“求你保守我的心,让我可以当爸爸也当妈妈,把孩子抚养大。”他的祷告被应允,三个孩子平安地长大,他才回广东老家娶了一个太太。Peter退休后参加写作营,前年癌症,治疗之后今年又来了。Peter的下巴是塌陷的,我以为是那里患癌,问他,他说:“这是在越南烧伤的,我得的是前列腺癌。”他气质清洁,着装一丝不苟,我喜欢看着他清澈的眼底聊天,一边吃他带到课堂里的开心果。“我想把自己的一生写出来。”Peter对我说。于是我为他祷告:“信实的上帝,求你使peter不要走神,让他的书写得又快又好!阿们!”
(注:此文原载于《深圳特区报》8月15日“人文天地·前海”B3版
http://sztqb.sznews.com/html/2013-08/15/content_2588747.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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